《尘封的记忆》

--纪实文学

开篇代序

 

去年金秋,我的爱女媛媛,从上海的军营里打来电话,说起她的工作和学习,还唠起了家常。不过,这次通话中更多的还是突如其来的埋怨:“…我都这么大了,家里的好多事我咋不知道呀?你咋不告诉我家族的一些事呢,……人家王斌家有家谱。他说,我要上王家的家谱了,我们马家有家谱吗.....?

我听了有些愕然,晃过神来才恍然大悟:让她了解家世,鞭策她做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是父母的责任和义务,我差点背上养教父之过的“罪名”。

其实,由于她以前幼小无知,参军上学后学业紧张,工作后我们又天各一方,始终没有时机给她系统、完整讲过马家的家史。

有时,也总觉得路是自己走的,让她自己闯去吧。年青的人们,即不能被家族的光环所笼罩,失去自我奋斗的能力;也不能让家庭的阴霾所迷惑在人生的道路上迷失方向。党和国家对青年人培养和造就上早就有一个统一的标准:重在表现。

如今,各地又重视革命传统教育了。都在组织唱红歌,参观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搞红色旅游,勉励青年人爱党、爱国、爱人民。我从中也深受启发和教育。人们的头脑这块阵地,积极、健康、向上的理念不去占领,迂腐、消极的东西必然会去占领。

为了不让红色的基因在女儿这第四代人身上发生变异,还是写点东西留给她吧。希望她能继承马家忠、孝、爱、悌、勇的优良传统,像我们的祖辈一样齐家、报国。我想,我女儿看了后,一定会对她有启发、有帮助。

先是收集资料,尤其是写我二姥爷边冠三的文章时,参阅了革命老前辈孙毅、吕正操、王宗槐及张劲夫的<<共和国不会忘记>>、、纪念张仲翰的文章中,涉及边冠三革命活动的记录,查阅了一军军史、三军军史、河北民军张荫吾资料,以及北京左联活动史料,上海革命史料,上海科学院纪念边伯明(即边冠三)一百周年诞辰活动等资料中有关边冠三的史料。排除了老家的人民对他的一些不准确的传颂,力争准确,才敢下笔。

说是要下笔写,可动起笔来可真是不那么容易。虽然我两次赴空军地空导弹学院学习,一生中看见了不少书,但是学习的是理工科,熟悉的是自动化控制,及防空袭的作战理论。虽然在部队从事多年政治工作,转业后也从来没放下过笔杆子,可撰写的都是具有一定格式的公文,操弄起来得心应手。要写纪实性的文学作品,总觉得文化底蕴太薄,拙笨的无计可施,甚至想摆挑子,不自讨苦吃了……。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既然对女儿有承诺,既然对女儿的成长教育有益,想起这些,我也就乐此不疲了。决心已定,那就写吧…,去撩开尘封多年的记忆,追忆父辈们艰苦奋斗的一生,用泪水拌作墨水结成的文字,浇铸出马家自大革命以来,悲壮、坎坷的家史吧……

 

马国安

2010年春日于丹东

 

爸爸妈妈的墓志铭在我心中

 

我的父亲马志昌,是河北定州西张谦村一个没落晋商后裔,从小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他英俊洒脱、聪明伶俐,从小就学会多种民族乐器,自学中医中药书籍,写得一手好字;劳做后还学会了行意拳、八卦掌等功夫,剑、戟、刀、枪、棍等冷兵器样样熟练,受到同龄的人羡慕,年长人的喜欢,人们都叫他福儿。

深受他舅舅中共早期革命家陈兆庆的影响,爸爸与我的奶奶于1936年先后参加了共产党。1937年七七事变后,冀中的抗日烽火风起云涌。奶奶是妇救会主任,383月,在奶奶的支持下,爸爸带领几个热血青年参加了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定县县大队,直接担任青年干事的职务,后担任指导员职务。

1939年二月三月份,爸爸被送到抗日军政大学学习,先到河北灵丘校区,后来又搬到阜平。在校期间,他学习刻苦,严格训练,成绩优异,人也精干,深受校长孙毅的赏识。毕业后,孙毅将我爸推荐给冀中军区司令吕正操,在军区司令部任参谋。

1939年初,他带部队在河北省正定县的京汉铁路线上,冲破敌人的封锁,护送白求恩回路西。晚间还和友军误战了一场,圆满完成了任务,受到了晋察冀军区首长的表杨。原卫生部长崔月梨的回忆录中有这次故事的描述。

抗日战争中,我父亲曾在冀中二分区、七分区、九分区机关工作。曾任36区队副区队长。并在三纵六旅17团,18团,24。带领抗日队伍活跃在安国、博野、蠡县,清苑、河间侥阳、安平、安新、任丘、

白洋淀等冀中十余县市,与日、伪军周旅,神出鬼没打击敌人,完整地参加了八年的抗日战争。著名的《地道战》,《平原游击队》,《小兵张嘎》。《冲破黎明前的黑暗》《白洋淀纪实》《战斗在滤陀河上》等电影、小说真实的记录和描写了他们抗日时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

1945年抗战胜利后,我父亲与母亲结婚。1947年,在解放河北易县时因公负伤,被评为二等甲级残废,后来转业到地方工作。在河北博野县曾任县政府人事科长、二区区长、定县专区粮食局人事科长,56年后在博野县人民法院、安国县人民法院等部门工作。

1969年十月十四日因残病医治无效与世长辞。墓地在河北省博野县蠡村。

我母亲边玉玺出生在河北省博野县大西章村一个世代富庶的家庭。她的上祖边之藩是清代的思想家、教育家、实践家。是被毛主席誉为北圣人颜习斋的亲传弟子。他学以至用的论具有朴素的唯物主义思相,丰富了颜习斋的四存学说,受到颜习斋的推崇。现在,在互联网上还能查到他的名字和论述。

她祖父以行医、开药铺,开扁食《水饺》铺、农耕为生,祖母是清朝探花,云南昆明知府王-----的孙女。两家门当户对,两人知书达理,教子有方,乐善好施,过着富裕殷实的生活。

她的父亲早年在东北做生意时患伤寒病客死他乡,靠母亲一人带把他们三姐弟抚养成人。

我母亲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十分喜欢阅读古代的武侠小说。一生中,书卷爱不释手。什么七侠五义、三侠剑、说唐、三国演义水浒传等一些小说的书名和内容,最早,我都是从她那里知道的。

她在爷爷奶奶的教诲、指导下,学习、掌握了本草纲目、伤寒论、黄帝内经、千金要方、等大量中医药知识。她爷爷见她聪明好学,将终身积累的很多中医的偏方、良方、祖传秘方传授给她。不仅学会了治疗不育症、小儿产后破伤风和一些妇科疾病的绝技妙招。还学会了一些中药的炮制方法,膏剂、膏药的制法,针灸、及正骨手法。

受真传后,经常义务为群众看病;艰苦的抗战岁月也不忘为同志、战友送医送药;即使是文革的动乱时期,向她求医问药的人还是络绎不绝她做到了有求必应。到了老年时还能准确背诵出汤头歌快中的很多药方。

受她二叔边冠三(中共早期革命家,后易名为边帅之、边伯明)的影响,接受了先进思想,于193812月参加了中国共产党。

入党后,她积极为党工作,组织抗日识字班,亲自任教,传输爱国思想,宣传抗日。经常在坟地里,夹墙中偷偷的给学员们介绍共产党的抗战理念和斗争形势。介绍了许多优秀的青年入党、从事抗日救国活动。1939组织年后她曾任村党支部书记,区委组织宣传委员,从此走上了职业革命道路。

抗日战争最残酷的时期,敌人为了摧毁边家共产党的老巢,烧毁了他们家五套院落中的两套。叛徒刘春禄带者日寇、伪军到处抓捕她。她与日、伪、顽、叛机智,巧妙周旋,三年里,敌人还是没有抓到,妈妈英雄呀。

解放后,妈妈历任博野县东佰章乡乡长、县文教副主任。在没犯任何错误,甚至是过失的情况下,上级以要她完成养有我们这些革命后代任务为由,让她回家抱孩子去了。

“我把一切都献给了党,你们为啥不让我为党工作呀,这是党的决定吗,我没有一点污点呀,是谁剥夺了我为党工作的权利,就是因为我的成分高吗,-----打鬼子,打老蒋我比谁落后啦-----都是让这些孩子们累的我要不我也南下了。我介绍入党的------当厅长了,-------我的战友-------都当专员了,连------那样的都当县长了----

我小时候,常常听到妈妈近乎哀鸣的唠叨。这个时候,无忧无虑的我也是最伤心的时候,因为我无法帮助妈妈解除内心的痛苦,更没有能力帮她找回失去的工作,我唯一做到的是煨在她的怀里陪她一起掉泪。

文革中,各地的外调人员找她证明她的许多战友的历史的人络绎不绝。她都真实的介绍他们的历史功绩,有时还和一些别有用心的外调人员争吵起来,拒绝作伪证。看到善良的外调人员在保护她的战友时,常常把他们请回家,给他们做连我们也吃不到的白面饼摊鸡蛋。只是那几年,我能看到她的轻松感,因为她无职无权,没有受到任何冲击和劫难。

文革后,我的母亲几乎是在贫困和悲怨中度过了她的余生。好在我们兄妹几人还算孝敬她,也是她唯一能得到的宽慰。

1986年农历九月十一日她老人家于世长辞。十三日与父亲合葬。

几十年过去了,我似乎还能品尝到妈妈流淌在我脸上,嘴上的泪水的辛涩------

几十年来,我一想起这些往事,想起她光荣,战斗,失落,无奈贫困,无私,交织在一起的人生,想起我根本没有能力开脱她心中的怨痛,也没有本事让她生活的更好些时,就伤心的黯然泪下--,有时甚至是嚎啕大哭。

也就是在这个时刻,我总能记起妈妈对我们的谆谆教导:小安子我希望你们要像我和你爸爸一样,要永远忠于党、忠于毛主席。-------保卫好我们打下的红色江山-------

 

妈妈做了个恶梦-----才使我逃过一劫

 

1947年,我的两个哥哥相隔几分钟呱呱落地,是一对双胞胎。最高兴的是爸妈了。日本鬼子被他们打跑了,党中央领导机关也搬到了河北,党中央和毛主席,正在筹划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的伟大战略部署。我想,当时他们这些共产党人、革命军人自大革命以来,是最兴奋的日子了。他们怀着对党的热爱,对国家未来美好的向往,卯足了劲,将高昂的革命情绪,对国家美好憧憬,全部浇注在孩子的名字上,给大哥起名叫马国强,二哥叫马国胜。比起当时人们喜欢给男孩起时髦名字;平分、占地、满囤,女孩叫什么芳呀,凤呀的名字的要响亮的多。国家强盛,直到现在,都是国民几代人共同追求、奋斗的目标。

爸妈的高兴劲还没消退,说不完的困难接撞而来。当时,我军主要与国民党的军队作战,爸爸去易县攻城。妈妈的嫂子怕妈妈在家生孩子给他们带来恶运,不允许妈妈在还算富裕的娘家住,妈妈抵不住乡村的陈规陋习,只得含泪离家到处租房住。

两个哥哥饿了,同时嗷嗷待哺;哭时,一起二重哭;拉屎拉尿了,有时都找不到那么多的尿布换。妈妈曾对我讲:你的两个哥哥尿塌过三个土坯炕。

妈妈除了带孩子,还要工作;动员青年参军打老蒋,征集军粮,参加会议等任务十分繁重。那时的生活艰苦,更谈不上什么营养了,由于缺钙两个哥哥三岁了还不会走路。当时妈妈哺育哥哥的辛劳是可想而知的了。

正在两个体弱的哥哥踉跄学步时,妈妈怀上了我。我的存在的确给妈妈的生活,工作带来了极大的不便,更不用说再去战场了,去南下参加解放全中国的战斗了。妈妈为了养育好两个哥哥,为了工作,为了南下,为了党的事业决定堕胎。

他的堂叔边冠雄,也是她的入党介绍人之一听说后,劝她不要堕胎南下了。说,你走了,没人照顾你妈了。妈妈告诉我,那天晚上她作了个梦,梦见了一只大黑熊围靠在她身边玩耍。也就在那天晚上,躁动在腹中的我踢了妈妈一脚,冲击波累及到心脏,她难受极了,一下子她惊醒了--------

妈妈告诉我,第二天,她将梦的内容和我在肚子里的表现,告诉了我的姥姥。说,我怀这对双生子时,梦见两个膝盖上一边爬着一个小哈巴狗,好可爱吆。怎么怀上他梦见个大熊呀,把我都吓醒了。求姥姥用诸葛亮的马前客算法,帮她释解迷津,告诉她是福是祸,再决定我的去留。

妈妈告诉我,姥姥听完、算完后,咯咯笑出了声,说,小玺呀,人家说梦熊之兆生贵子,你梦到熊了,家里又要有一员武将了。不过,他虽有官星,但不要让他做大官,官大必反。还是留着他吧,你带不了,我来带。

妈妈虽然有主见,但受封建礼教的熏陶,在姥姥面前还是表现的唯唯诺诺,惟命是从的。

妈妈遵从母命,精心的呵护着还在腹中的我。新中国诞生前夕,我平安地出生了。

六十多岁的姥姥艰难地实践了她的承诺。大部分时间我由姥姥照顾养育,还让抗战时期收养的一个烈士的女儿看护我(她就是丹东的边建华,她爸爸朱老迫是姥姥家的长工,姥姥把他培养成共产党员,成为党传递情报的交通员。她妈也是共产党员,1943年在掩护八路军的干部时,被日寇用毒气熏死在河北博野县北彦村地道中),我与她们结下了深厚的感情。

我小时候受到委屈时,就会哭者说,我去告诉我姥姥去。时时刻刻把姥姥当成我的保护神。

三十年后,爱女媛媛受到委屈时,就威胁我们说,我去告诉我姥姥,让她打你=

每当听到这些稚嫩可爱的话时候时,我会就想起我的姥姥,想起这位的慈祥、可敬的革命老前辈------

是她一人带大了三个孩子(1),全培养成了共产党的抗日骨干。她送子参军,舍命掩护抗战干部,收养烈士遗孤等事迹被当地军民编成歌曲,快板,小话剧等文艺节目在军队和群众中广泛传唱。

她曾经参加过晋察冀英模会,会上,聂荣臻代表军区和边区政府,授予她为抗日《模范军属边大娘》的光荣称号。会上,平山县的戎冠秀也被授予人民子弟兵的好母亲光荣称号。以抗日模范军属边大娘为题目的故事编成教材,收入了边区小学语文课本。

当时,还不懂事的我,不管到哪里,常常被一些不认识的人摸着头指指点点,这是边大娘的外孙子,快来看看呀,一下子围上一群人,有说的,有笑的,拉我的手的,摸我的头的,也有给我糖块的。还有问我一些我即听不懂,也不会回答的问题的。-------小安子,你姥姥去那啦-------。我常常被这些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哭,我不知道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我甚至害怕外出玩了--------

记得,当时我只能说清楚的是我姥姥在哪里。但是,只是在我长大后才有了准确答案。

二舅边耀祖带兵随十九兵团入朝作战,战后留在平壤,在志愿军总部工交科工作,也是铁路沈丹线的军代表,舅母的部队也在朝鲜。他们南下路上,在湘潭生下的儿子边建国,已从寄养他的老乡那里找了回来,接到了与朝鲜一江治之隔的丹东,又有了表妹亚强。他们每两周才能回国一次,二舅很孝敬,把姥姥接到丹东共享天伦之乐去了。

在幼小的心灵中,我始终对穿军装的舅父舅母耿耿于怀,认为,是他们抢走了与我朝夕相处的姥姥和建华大姐----------

(1:姥姥实际有四个孩子,母亲的大姐排行老大。她是大革命时期入党,跟随她的二叔边冠三在山西国民师范从事革命活动。边冠三任书记,薄一波任副书记,1929年接到时任中央秘书长邓小平的通知:边冠三回河北,薄一波留山西,发展壮大革命力量。遂随边冠三回了河北。母亲的大姐因自由恋爱与家庭发生矛盾,她摆脱家庭封建礼教的束缚,更名改姓随夫离家出走,与家庭脱离了关系。1947年,时任中共牡丹江的市长边冠三,将她安排在牡丹江市工作。2000年,我在堂舅边鵬越的提醒下曾与我二姥爷当年的通讯员,牡丹江市市长吕长贵及孙学勤打探过她的下落,他们知道边冠三有个侄女在牡丹江,且是他们当通讯员时送她去单位上班的,只因年事太久,终没有找到。)

 

我被打着进了学堂

 

解放初期,我家住在城东蒋家大院的一座院落里。

蒋家是保定南部有名的大财主,共有十几套大院,几十栋楼房,有高大门楼的大院,大院挨着大院一字排开,组成了四条大街。大院内,还有一些院套院的四合院,套套连环。生人进了院犹如进了迷宫,很难摸到出路。走进带门楼的四合院先看到的是高大、敦厚的影壁。水磨砖铺就的甬路,通向庙宇似的正房和两侧的厢房。房门口两侧,四个鼓形大理石的石墩上,分别竖立着大人腰一样粗的大柱子,由红漆染成。琉璃烧成的或砖雕的飞禽、水兽贯通式横卧在屋脊。四个飞檐上样着的铁铃铛随风摆动,发出阵阵响声。规模远比四川刘文彩的地主庄园大、气势还宏伟。

解放后,这些财产收归国有。保定地区的荣军疗养院进驻到这里,大门口正朝着蒋家的东西大街。我家由政府分配,住在荣院后部的一座院落里。当时,除了荣院和看守房产的政府官员入住外,没有其他居民住。偌大的套院很少有人出入,总是让人感觉阴森森的--------。当时,老百姓中时不时的传递着蒋家大院出神鬼没的谣言---------

爸爸妈妈听从别人的建议,要求调济到里村的一套荣军房里去住。

这里虽然比不上城东荣院豪华气魄,但对这套房子他们很满意。这儿,原先也是一套地主庄园,大稍门座落在蠡吾城的正街。砖铺的踊路从外院通到内院的四合院。院里院外的洋槐树,榆树碧绿参天。春天来了,院子里杏树的黄花,桃树的红花,梨树的白花争芳斗艳。夏秋时节,杏子,桃子,梨子压弯了枝头。这里是我的又一个新家。

爸爸妈妈安心理得地分享着革命成功后的胜利果实。

四合院里住了三户人家,东屋住的是解放石家庄时负伤的残废军人,是一位营长。西屋住的是姓焦的烈属,东家的女儿是我党抗日时期的区委领导,她被鬼子抓到后,在敌人的严刑拷打下坚贞不屈,还怒斥侵略者的滔天罪行,灭绝人性的鬼子兵把她活活地剖腹,内脏喂了狼狗----------。西屋的老太太是母亲家的老亲,我叫她表姨,我们三家相处的很融洽,西屋的表姐还用染指甲花给我染指甲_----

我们住的是正房五大间,穿过我家的过厅,绕过了影壁墙,就到了近一亩大的,独享的后院。这里是我们玩耍的好地方。

这里周围人也多了,同我玩耍的小孩也多了。

由于父辈们身份的影响,常常有一些踩高跷的,拉洋片的、跳舞说唱的,二鬼摔跤的民间艺人到我们院子里演出、慰问。我从小就喜欢上了这些活动,常常连蹦带跳的来上几招。后来爸爸给我化上妆扭秧歌,唱小调小放牛-----,院子里招来一大帮人-----我快活极了。

1956年夏天,爸爸可能看我早熟,非让我上学不可。已经玩疯了的我就是不愿去,劝着不去就打。打也不去,就上刑。先是用银针扎屁股,关黑屋,还不去,这下可真的惹恼了爸爸。他干脆就把我往井里拉,提着双脚往井里放,他是被气急了在下唬我。邻居的阿姨和其他的人把我拉上来,拽着我往学校拖。只要我不走,爸爸就在后边用银针扎屁股。我就是这样被打进了校门--------

那个时代的孩子上学晚,我是班里最小的一个学生。但是,上课注意听讲,按时完成作业,学习成绩很好,很快受到老师的喜欢。我也找到了一个新天堂。由于我的年岁小,我还享受着特殊待遇。老师允许我在上课尿憋不住的时候,可以在课堂上把尿撒在爸爸为我准备的玻璃瓶里,我很要强,一般不消费这个优待-------

爸爸故意逗我说,小安子,你还小,不行,过两年你再去上学吧。我听了,吓的吃完饭赶快往学校里跑。

 

我的两个哥哥天资都比我好却失去了上中学的机会

 

两个双胞胎的哥哥从小就聪明、憨厚、有时还很顽皮。

小学的班主任,是大舅边耀宗在抗战初期任中共博野县委宣传部长时的战友白敬尧。白老师为师严谨,常常对一些调皮的孩子瞪起他那大大的白眼珠子,显示他的威严,很多同学都怕他。哥哥知道他与大舅的关系,在他面前却毫不拘谨,而且,常常用白老师吓唬调皮捣蛋的小同学。一次上自习课课堂秩序很乱,大哥说白老师来了,大家不相信,还是照常耍、闹,大哥告诉大家他马上到,拿着铅笔边摇边说,小白葫芦摇三摇,白老头子来到了-------在正这时白老师走进了教室,看到、听到了哥哥的把戏,又分不清是老大还是老二,生气地大声问,你是马国强还是马国胜,你给我站起来,大哥被突然来到的白老师吓蒙了,引起了哄堂大笑。这个故事很快就传开了,直至几十多年后的今天,一些人还在笑谈这些往事。

两个哥哥在读小学的六年内,我家搬了五次家,换了四个学校,六个教师,又遇上了三年自然灾害,对他们的学习影响很大。再加上当时老中学比现在考大学还难,他们失去了上中学的机会。

但是,他们还是很聪明的,二哥在四年级时的一篇作文轰动了安国县的小学教育界。

作文的题目是《我的家乡》,我清楚的记得二哥的作文开头是这样写的------,我的家乡在河北定县西张谦村,村北有一个马跑泉,王莽赶刘秀和马跑泉的故事一千多年来被世代传诵着-------

他用两千八百多字完成了这篇作文,叙事流畅,生动,有叙有议,层次分明,结构严谨,是当时小学四年级的学生难以达到的水准。他的这篇作文惊动了安师附小的赵校长和安国文教局。他们认真总结教学经验,家访他课外学习状况,让爸妈介绍对他是怎样进行课外教育的。教育部门还把他转到了比安师附小教育质量好的的南完小的布家大院学习,要重点培养他。妈妈常常告诫我要向哥哥学习,还常常念叨你要像你哥哥那样用功我就省心了、、、、、、。

那时,正是困难时期。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中午放学回家没饭吃,喝一碗凉水就回学校,由于营养不良我们的头发都变黄了。

大哥从小很体贴 爱护我们,就是有个生茄子都让着我们几个小的吃。

弟弟建国出门时,赖着不走路,都是大哥背他走,安国城内也很大的,从民主街的家到南关的药王庙往返六七里路,都是大哥背他。爸爸在南关的法院上班,机关在药王庙南边。四弟常常哭着找爸爸,这时大哥就背他去找。一些邻居看到了说,小强,你才多大,背着这么胖的孩子,让他压的你不长了,你将来连媳妇也找不到,还不让他下来。大哥只是憨厚的说,你看,他也不愿走呀,要不你就骑在我脖子上吧。四弟骑在大哥的脖子,可高兴了,大哥还小跑了起来,我们只是想尽快见到因工作忙不经常回家的爸爸。

我在回忆童年时,大哥背着弟弟、妹妹带着我们在博野城内、安国城内玩耍,看电影,的情景象电影一样历历在目、、、、、、。

两个哥哥失学时,我们已搬到大西章村住了。爸妈对他们失学也很无奈,一心继续培养他们。爸爸教他们写毛笔字,妈妈鼓励他们学画水墨画,买来湖笔,宣纸,碑帖,芥子园画册,供他们学习用。他俩也很用功,大哥喜欢邓石如的隶书,二哥喜欢王羲之的楷书和行书,他俩同时学画水墨画。

我当时在中学住校,回家时,妈妈拿出哥哥的作品让我看。我从妈妈的眼神里看出了她的满足感、自豪感。哥哥们的毛笔字和松鹤长青的水墨画拿到博野县法院,程风春叔叔看了给了很高的评价和鼓励。程叔叔的毛笔字是县里写的比较好的,说孩子们真有出息,真是将门出将子、、、,好好练吧、、、将来会有很有出息的。

大哥当兵后,在成都军区警卫营当文书,驻北校场。1971 年末,黄继光的母亲看望部队时的欢迎标语和大横幅就是大哥写的。

那会,我在上海空四军的探照兵团当雷达手。从中央的电视新闻中看到了大横幅,感到字体很像大哥写的,后来大哥告诉我,字的确是他写的。我从心眼里为他自豪、高兴,很是佩服他、、、、。

二哥的毛笔字和画的水墨画也很好。90年他来丹东看望我们,我们上班没人陪他。寂寞时,他在宣纸上信手画的水墨竹子画就很传神,透漏出马家的傲骨、神韵----。我看到他画的竹子,想到他的处境,心中一阵阵楚痛、、、、、、。如果不是马家的没落、贫穷,和他遭到无端的迫害,他们不得以为生存而奔波,我想,他们一定是有名的书画家了、、、.

两个哥哥聪明,忠厚,内秀,直到现在,我在两个哥哥面前总觉的自己笨手笨脚的、、、、、、。

 

怀念杨伯伯

 

1958年到60年我们家在博野县城搬了三次家。先是租住在紧靠大礼堂的后边的一家民房里,后来搬到了政府后边的一个胡同里。当地人把这里叫校后头。

从这里的L型胡同走出来,就是博野县人民法院院长杨玉桐家居住的租屋。他家住的是西屋,大院门口朝南,位置就在胡同口上。院外有几颗大槐树,夏天,人们常常聚集在树下乘凉。

杨院长是德高望重的革命老前辈,他参加过第一次全国政法会议,家里最显眼位置,挂着毛主席和中央首长接见与会人员的巨幅照片。爸妈对他们很尊重,视他们为兄嫂,杨伯伯一家对我们也很热情,我经常去他家玩耍,去看毛主席...

杨伯母快言快语,为人热情、厚道。她总把头发梳在后边,束的高高的,更显现出她洒脱、干练。伯母每每见了我都热情招待,锅里有什么都拿出来让我吃,生怕我在家没吃饱似的,她的小女儿兰蕙在一旁还忙着给我倒水,总让我推辞不掉,招架不过来。现在回想起来爸妈与他们真是战友加兄弟的感情。

杨伯伯家有三个孩子,除了杨兰蕙和我岁数差不多外,杨建平大哥和大姐都比我们大许多,所以小兰蕙常常是我的小玩伴。

59年分开后,到68年秋才又见到她。那还是在南邑的一次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的演出时,我带的宣传队与她们合演。她已是落落大方的大姑娘了,化装后更妩媚、漂亮,且充满了活力。我当时虽然认出了她,但是没与她打招呼,可能是长大了,说话、办事有些羞涩。

1969年十月,爸爸去世后,杨伯伯很悲痛。他给了我很多安慰,告诉我,你爸爸是残废引起的恶性淋巴瘤,应该评为烈士-------

爸爸的丧葬费用中只补给二尺一寸布票,我含泪告诉了他。他听了没有做声,只看他气鼓鼓的,胡子一撅一撅的,一拍大腿说了声,小安子咱们先吃饭,吃饱了喝足了再说。

吃饭时,杨伯伯心情很沉闷,一个劲的喝酒,我也怯生生地陪他喝了一杯。我心中很后悔,不应该在他面前诉苦,他这么大年纪了,气出个好歹可咋办哪。他吃完饭后把嘴一擦,问我,小安子你吃饱了没有?我看他那脸红红的,眼睛闪闪发亮,嘴里还在咀嚼着。我跳下炕来,低声说,吃饱了。杨伯伯拉起手说,跟我走,到商业局找他们去----------

一路上,他没有说话,他那拽着我的那只大手一直没有松开,好像越攥越紧,生怕我丢掉、跑掉似地。自我长大后,连爸妈都没把我像小孩子一样牵着走,一股暖流涌上我的心头,眼泪不由人地掉了下来、…。

到了商业局,他让我去找接待的那间办公室。上午接待我的那位同志,一见到我们可热情了,又是让座又是倒水。瞟了我一眼,跟杨伯伯说,老人家有事呀。杨伯伯说道,咱们县里的老马去世了,你咋才给他两尺多的布票,哪那够…。那个人说,这是规定,我只能按规定办。杨伯伯说,老马是功臣,自抗日起没离开这一带,安国、博野、蠡县哪个县的炮楼不是他带着人拿下来的,邓庄的炮楼他带兵打了三次才拿下来。怎么,他死了才给二尺布,那能够做装裹衣裳的吗,国民党的军官被我们打死了我们还给他装裹呢,你们还讲不讲人情,有没有良心!杨伯伯越说越有气,声音越大,还扬起了他的右手要打,带着酒气的吐沫星子喷到了这个同志的脸上。那位同志边擦脸边报怨,不是我不给,我做不了主呀。杨伯伯听后好像消了点气,问,谁说了算,你把他找来。

他急忙跑出去,带进来一个矮胖的人,可能是商业局的领导。这个人很会来事。进门就说,是谁让老人家生气了,哦,这事呀让孩子直接找我,就办了,还劳驾你老人家亲自跑呀。我签个字就行了,老马老功臣,老革命,给一丈八尺够不够。我怕杨伯伯再生气,急忙说,够、够、够....

我们离开商业局后,路上杨伯伯对我说,打仗的时候,我在这几个县发展了两千多共产党员,现在解放了,这些没良心的东西,我真想打他,但是,君子动口不动手。我再看看杨伯伯的脸色有些疲惫,我想送他回家快快休息,他说,你快回去照顾你妈吧。

一个月后,我参军入伍了。

临走,我去看望了杨伯伯和伯母。他们包了水饺给我吃。还语重心肠的嘱咐我,在部队上一定要好好干,听领导的话,接好革命的班,做毛主席的好战士。

还说,小安子,你是你们这革命大家庭的第三辈军人了,三二年,高蠡暴动的时候,咱们博野县是中心县委,指挥部就在博野,你二姥爷边冠三,王志远《小说红旗谱贾湘农的原型》,就在这里指挥。当时刘青山是你姥爷手下的小崽子,解放后贪污毛主席把他杀了。三八年冬,你姥爷他们瓦解了张阴吾的民军,动员王长江跟共产党抗日,成立了冀中抗日自卫军。王长江当司令,张存实当副司令,你二姥爷当政治部主任,他是党代表,当时没有设政委,他的部队在三九年改编为军区警备旅,他当政治部主任。也不知道他文革受冲击了没有,站出来工作没有。他的老战友、老部下很多还在部队,张仲翰在新疆当司令,吴树生在北京军区当后勤部长、付继泽在海军北海舰队当参谋长、63军的副军长徐信也在他手下一起待过,军队不搞文化大革命,他们不用戴高帽子游街,不挨斗。

你妈就是跟你二姥爷出来抗日的。我知道她解放后受了不少委屈。咱们县,在地方坚持五一的老党员,老干部像她那样没去自首的,不多。她虽然没工作了,但是,没给你们留下一点污点,你们好好干就是孝敬她,--------她现在至少是革命干部遗属,政府会照顾好的。

我恭恭敬敬地听完杨伯伯的嘱咐。傻乎乎的问杨伯伯,我去部队干点啥呢,杨伯伯捋了捋小胡子,深思了一会,一本正经的对我说,前几年咱们饿怕了,我们革命一辈子,连孩子也喂不饱,你去当炊事员吧,饿不着你,饿死的厨子还八百斤呢,说完哈哈大笑起来。我心中自小九九,我喜欢无线电,要当一位红色雷达兵。我没有做声,杨伯伯弯着腰,盯着我的脸,严肃的说,怎么,你还不愿意干哪,相当年薛仁贵东征的时候还当过火头军呢。我们共产党人不是要当官,而是要革命…。不过我说了也不算呀,说完挺起腰来身体向后仰着,右手理他那常年留储的小胡子,又笑了起来。

1969128日,我辞别了妈妈、哥哥、弟弟、妹妹,阔别了慈父般的杨伯伯、伯母和第四个故乡,同全县三百余名新兵一起雄赳赳气昂昂地乘火车开赴上海,开始了十八年的军旅生活。

在我第一次探家前,杨伯伯已因胃疾医治无效与世长辞,得知消息后,我十分悲痛,多少年来,杨伯伯的音容笑貌和教诲一直铭刻在我心中。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博野县这些父辈们资格挺老,官职又小的红色后代们,不管走到那里,不论时隔多长,总有一根无形的线把我们牵在一起。

1974年春,我从导弹学院毕业后,由上海回家休假,我和杨伯伯的小女儿杨兰蕙、李叔叔的女儿李瑞玺等人联系上了,她们张罗着为我介绍对象,还去车站送我归队。

75年探家时兰蕙和妹夫还给我做好吃的。我心里对她们充满深深地感激之情。

是父辈们的生死战友情和我们体内共同流动的红色血液,让我们的兄妹情保持到现在。

我想,现在博野城里除了她们,再也没有什么别的亲人了,我一定再回博野,看望忠厚的杨兰蕙妹妹和妹夫-------聪明、满洒的小罐子。

我想 她们生活的一定很幸福,只是希望她们不要像我,苍老的这样快。

(未完待续)

 

 

 

以下是预写提纲:

妈妈在城墙上开荒种地养活我们兄妹五人

杨志昌没忘了我们家,我一生也不会忘记他

我当兵要走徐县长请我吃面疙瘩

一个老堡垒户最佩服胡传奎有情有义

日寇的屠刀架在姥姥的脖子上她面不改色心不跳

读初中时我学会了安装半导体收音机却耽误了学业

家有贤妻万金不换

为照顾妻子我中医研究生自学毕业了

在导弹学院我刻苦学习同学给我起外号叫马拉第

我最佩服的师长是导弹学院的潘教授

理念的猫讲解否定之否定这一哲学命题使我受用一生

我与女儿第一次见面时我刻骨铭心的忏悔

原来我也可以搞发明创造

记老共产党员边伯明的高贵品质

记妈妈与堂舅边鹏越的姐弟情

我的从警生涯

我是一个败家子散落了爸妈很多珍藏的文物

爸爸在安平被捕,日寇杀人让他陪绑

爸爸带兵三打邓家庄

军博中展览的战例中的人名能随意改吗

爸爸和梁双壁张春桥整理编辑二分区的冀中一日

付铎让爸爸讲战斗故事,他写了《冲破黎明前的黑暗》电影

冉庄战斗中爸爸击毙日军队长,军区首长奖励他日本战刀

爸爸跟随孟庆山当参谋

爸爸的美制左轮手枪

爸爸为老百姓站岗,崔嵬为老百姓唱戏

我第一次见到孙大胡子爷爷把我吓哭了

爸爸和谢文华的战友情

我终生感谢刘路明爷爷

为培养女儿我已有八年失眠